半野园者,故相国陈公说岩先生之别墅也。相国既没,距今十有余年,园已废为他室。而其中花木之荟萃,足以误日;栏槛之回曲,足以却暑雨而生清风;楼阁之高迥,足以挹西山之爽气,如相国在时也。
庚戌之春,余友杭君大宗来京师,寓居其中。余数过从杭君,围以识半野园之概。而是时,杭君之乡人有陈君者,亦寓居于此。已而陈君将之官粤西,顾不能意情此园,令工画者为图,而介杭君请余文以为之记。
夫天下之山水,攒蹙累积于东南,而京师车马尘嚣,客游者往往萦纡郁闷,不能无故土之感。陈君家杭州,西子湖之胜甲于天下。舍之而来京师,宜其有不屑于是园者;而低徊留连之至不忍以去,则陈君于为官,其必有异于俗吏之为之己。虽然,士当贫贱,居陋巷,瓮牖绳枢自足也;间至富贵之家,见楼阁栏槛花木之美,心悦而慕之。一日得志,思以逞其欲,遂至脧民之生而不顾,此何异攻摽劫夺之为者乎?然则,陈君其慕为相国之业而无慕乎其为国,可也!
译文
半野园,是离世的相国陈说岩先生的别墅。陈相国已经离世,到现在十几年了,半野园已经荒废成为别的用途。但是园中鲜花草木的荟萃聚集,就足够用来消磨时光;栏杆门栏的曲折迂回,就足够用来抵御夏天闷热的雨水而生成清凉的微风;极高的亭台楼阁,就足以使人产生隐逸者的闲情逸致,就像相国在的时候一样。
庚戌年的春天,我的朋友杭大宗来到京师,暂时住在半野园里。我数次到杭君家拜访,因为这个了解了半野园的大概情况。而当时,杭君的同乡中有一个陈君,也暂时住在这里。不久之后,陈君就要到粤西去任官职,但是不能忘怀这个园子,就命令擅长画画的人为这个园子做图,并且通过杭君邀请我写文章来为
庐山据浔阳、彭蠡之会,环三面皆水也。凡大山得水,能敌其大以荡潏之,则灵;而江湖之水,吞吐夷旷,与海水异。故并海诸山多壮郁,而庐山有娱逸之观。
嘉庆十有八年三月己卯,敬以事绝宫亭,泊左蠡。庚辰,舣星子,因往游焉。是日往白鹿洞望五老峰,过小三峡,驻独对亭,振钥顿文会堂。有桃一株,方花。右芭蕉一株,叶方茁。月出后,循贯道溪,历钓台石、眠鹿场,右转达后山,松杉千万为一桁,横五老峰之麓焉。
辛巳,由三峡涧陟欢喜亭。亭废,道险甚。求李氏山房遗址不可得。登含鄱岭,大风啸于岭背,由隧来风,上攀太乙峰。东南望南昌城,迤北望彭泽,皆隔湖,湖光湛湛然。顷之,地如卷席渐隐;复顷之,至湖之中;复顷之,至湖壖;而山足皆隐矣。始知云之障,自远至也。于是四山皆蓬蓬然,而大云千万成阵,起山后,相驰逐布空中,势且雨。遂不至五老峰,而下窥玉渊潭,憩栖贤寺。回望五老峰,乃夕日穿漏,势相倚负,返宿于文会堂。
壬午,道万杉寺,饮三分池。未抵秀峰寺里所,即见瀑布在天中。既及门,因西瞻青玉峡,详睇香炉峰,盥于龙井,求太白读书堂不可得,返宿秀峰寺。
癸未,往瞻云,迂道绕白鹤观,旋至寺,观右军墨池。西行寻栗里卧醉石;石大于屋,当涧水途中。访简寂观,未往,返宿秀峰寺,遇一微头陀。
甲申,吴兰雪携廖雪鹭、沙弥朗圆来,大笑排闼而入,遂同上黄岩。侧足逾文殊台,俯玩瀑布下注尽其变。叩黄岩寺,跐乱石,寻瀑布源,溯汉阳峰,径绝而止。复返宿秀峰寺。兰雪往瞻云,一微头陀往九江。是夜大雨,在山中五日矣。
乙酉,晓望瀑布倍未雨时。出山五里所,至神林浦,望瀑布益明。山沈沈苍酽一色,岩谷如削平。顷之,香炉峰下,白云一缕起,遂团团相衔出;复顷之,遍山皆团团然;复顷之,则相与为一。山之腰皆弇之,其上下仍苍酽一色,生平所未睹也。
夫云者,水之征,山之灵所泄也。敬故于是游所历,皆类记之。而于云独记其诡变足以娱性逸情如是,以诒后之好事者焉。
嘉定之曲江里有孝子李维煌,字裕光。父岩士,生孝子十年殁,家无旨畜,母针衽以供孝子出就外塾。泣曰:“养亲,儿职也。儿不养母,乃藉母养儿,儿心何安!”遂弃书史,勤耕作,市珍怪之食,进之母,而己甘食淡焉。母病喉,勺饮,喀喀不下者三昼夜矣。孝子呼天求救,母梦神人刺以针曰:“哀而子之孝也。”觉,一汗而愈。雍正七年秋,海风起,城中生波涛,孝子居故穿漏,夜半屋摇摇然,孝子趋负母,伏几下。俄而前后庐舍崩,所避处独完。
孝子父亡逾年,大父亦亡。及其莽也,时届严寒,体故赢,手炭土,僵大雪中。治冢匠数人,蕴火覆之,沦以汤,乃苏,年五十五卒。卒时抱母大恸,嘱其孤某善事大母。
相传其幼时,居父丧,寝苫块中,哀号三年,每出入,邻人指曰:小孝子,小孝子。盖其天性然也。乾隆三十年,大吏闻于朝,建坊曲江里,立祠其旁。
论曰:《孝经》一书,圣人所以为人子训者至矣。然世人方读书以求孝,而李孝氏子独因孝以废书,何耶?中庸曰: “率性之谓道,修道之谓教。”古之人能率其性者,无俟于教也。不然,慈乌反哺,羔羊跪乳,使彼所读何书哉?
登临纵目,对川原绣错,如襟接袖。指点十三陵树影,天寿低迷如阜。一霎沧桑,四山风雨,王气消沈久。涛生金粟,老松疑作龙吼。
惟有沙草微茫,白狼终古,滚滚边墙走。野老也知人世换,尚说山灵呵守。平楚苍凉,乱云合沓,欲酹无多酒。出山回望,夕阳犹恋高岫。